鲁大寿所说的徐州，与苏和所想的徐州完全是两回事儿。

但这并不影响苏和的思路，与其后无从下手，不如像鲁大寿所说，先找个人多的地方碰碰运气。

郁闷多日，此时苏和心中终于生出一丝躁动。

这样的躁动无处不在，此刻的长安就是一座躁动之城。

……

宫城一间密室内，秦王苻坚正凝眉而坐，倾听着下属的密报。

此时，密室内只有秦王和密报的臣子，而他们所言的事情也不容第三人知晓。

“熊卿确定所有的事情都是丞相的人所为？”

“下臣不敢！

昨日缉拿的五名疑犯确是吕光的手下，至于丞相是否参与其中，下臣不敢妄议。”

密报秦王的正是天听司的司丞熊月生。

得到小玉的线索后，熊月生顺藤摸瓜，很快就将名单上的人员一网打尽。

酷刑之下，有五人相继吐了口，一致指认自己是受了吕光的指使，用金刀陷害慕容宝，最终导致归降不久的冠军将军举家叛逃。

就在熊月生入宫密报之前，慕容垂一家已经被抓回长安等候秦王发落。

慕容垂一进京，王猛便接连送上三奏章，要求秦王严惩慕容垂一族，以儆效尤。

苻坚左右为难，正为该如何处置慕容垂一族犯愁，这时熊月生的情报就到了，不可谓不是及时之雨。

“哼，不敢妄议？你以为孤不知道你的想法？

吕光一介小吏，他有胆去干此等大事？若无丞相在后面指使，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！”

熊月生跪在下首，闻言一惊。他知道王猛在苻坚心中的位置，也知道自己这是在捅马蜂窝。可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他更明白。

此时，秦王大发雷霆，连吕光带王猛一起骂了进去，特别是秦王怒斥吕光的那个“熊心”，听的熊月生浑身一颤。

“大王息怒，下臣知道丞相对我大秦居功至伟。可此事体大，下臣无论如何也不敢隐瞒，所以才冒死来报……”

苻坚挥手制止了熊月生再说下去。

“你办的对，天听司设立就是孤的耳目手脚。许他做下此等事，还不许孤知道吗？

只是此事事关重大，又正值天下盛会举办之际，长安城里不可发生动**，你明白吗？”

“下臣明白，这就把那些不相干的人打发了！”

“嗯……”

苻坚点点头，他很欣赏这个六品司丞的领会能力。

“去吧，继续办好你该办的事情，有情况随时通禀。”

熊月生叩首正要退下，忽又听得苻坚继续说道。

“雷弱儿老了，占着司监的位置也不合适，该是让年富力强的后生们接班的时候了……”

熊月生闻言一顿，心中狂喜，腿上却加快了速度退出密室。

待其走后，苻坚独坐在密室中，久思未动。半炷香过去后，密室门再次打开，一个结实的侍卫走了进来。

“宫中出事了？”

苻坚并未抬头，只是淡淡一问。

侍卫称是，立在门旁也不多话。

“你觉得该怎么处理此事？”

“王心中已有定数，虎不言的好。”

“哼！连你也学会那些晋人的弯弯绕了，走吧。”

苻坚莞尔一笑，长身而起。

那一瞬，他胸中自有山海，君为君、臣为臣，再好的臣也只是臣而已。

隔日，在稷下学宫“静养”的王猛就得到长安飞传来的信息。

秦王不但无罪赦免了叛逃的慕容垂一族，而且还给慕容垂等人恢复原职。并且，秦王还安抚天下，声称慕容垂的叛逃只是一场君臣间的误会，朝野上下不得妄议，安心办差。

得到这个消息后，王猛当场呕血而昏。

待他醒来，当即返回长安，入朝向秦王“兴师问罪”。

可惜，王猛的无尽愤怒全都打在了一团棉花之上，秦王不但没有气恼丞相的僭越行为，反而还为联燕伐晋之事，奖赏了王猛一大笔金银珠宝。让王猛有种有劲无处使的郁闷。

憋闷抑郁之下，王猛当庭又是一口鲜血喷出，惊得苻坚连忙唤来御医为他诊治。结果是心神耗损，积劳成疾，需要静养，以安心神。

秦王亲自把丞相送回丞相府，又对丞相千叮咛万嘱咐，让他勿忧朝事，安心养病，一切等身体将养好了再说。

从始至终，王猛都处在一片混沌之中。所有人的话，包括苻坚所言对他来说都是废话。

王猛的脑中不断闪现出同一个问题。

‘慕容垂没死！慕容垂没死！慕容垂真的没死！

……’

‘难道这一切都是天命，真的不能更改吗？’

‘如果真是天命难违，那这具身体的阳寿也该没有多长时间了！

怎么办？怎么办？怎么办？

……’

王猛把所有人赶出自己的寝室，一个人思索着这个可怕的问题。

王猛是苏和的同行者，这一点苏和所猜无误。

只是苏和无论从起步，还是对历史的了解都与这个王猛无法相比。

王猛心中明镜似的，历史上的王猛就病死在这个时间段里。

壮志未酬身先死，长使英雄泪满襟，何尝是那个王猛悲泣难当，此时此刻的王猛也是义愤填膺！

老天待他不公，为什么给了他开始，却不给他一个结束的机会？

‘不，贼老天耍我！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，还是我的命硬？你想让我死，我偏就给你活出个样来！’

低沉过后，王猛惊醒，他不能就此沉沦下去。

慕容垂虽如历史记载一般活了下来，但这不一定就代表了天命昭昭。

他要去抗争，去反击，去打破一切敢于和他为敌的对手。

‘哼！就算贼老天你不帮我，那又能如何？

我不是照样来到了这个世界，照样开创了无人能企及的盛世？

你们想要站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？

狗屁！

老子来这儿就是改天换地的！

苻坚小子，你不是要保慕容垂吗？那老子就连你一锅端了，把秦王的宝座拿来，老子自己做！看谁还敢忤逆老子！

还有你个贼老天，不是想玩死老子，想让老子死吗？

老子就给你活个千秋万代，看你能奈我何！’